343、掷地有声


  翌日清晨。

  沙优独自一人来到学校。

  二年3班依旧是那副闹闹腾腾、充满活力的模样。

  一切似乎都与平常无异。

  只是就在她这么想的时候……

  “早上好,荻原同学。”

  像是早就等在她座位上一样的,少年脸上挂着干净的笑容,大声与她打着招呼。

  清澈的嗓音在教室扩散开来,引来班上几名男生的调侃。

  “一大早就开始卿卿我我的啊?岩波。”

  “你们还没有开始交往吗?”

  “好好加把劲呀。”

  加藤悠介不以为意地笑着,回怼一句:“不劳你们操心,白痴。”

  说完还顺手丢了几个饭团过去,  那是他来学校之前顺便在便利店买的。

  “唔哇,这什么?”将饭团接在手中的男生诧异问道。

  “给我未来女朋友买的早餐,剩下多余的堵住你们的嘴巴。”

  “噢~不错啊。”

  “Lucky~”

  “谢啦,「未来的女朋友」同学。”

  几名男生恶作剧般的说道。

  沙优则是抿着嘴,快步走到自己座位,一言不发地看着坐在她位子上的某人。

  “别这么看我,  我给你带了早餐。”

  加藤悠介起身让开座位,打开放在桌上的塑料袋,露出里面的食物和饮料。

  少女在椅子上坐下,  上面还带着某人的余温。她刻意地微微站起身,用手拢了一下裙子盖住大腿后面的肌肤,复又坐下。

  然后淡淡说道:“我已经吃过早餐了,不需要。”

  “那就喝点饮料吧,有石榴汁。”悠介在她前面的空位坐下。

  这次沙优没有拒绝,动手拿出纸盒包装的石榴汁,插上吸管,小口喝了起来。

  两片红润的唇瓣含着吸管,随着丁香小舌的用力一吸,酸酸甜甜的果汁就溢散开来,遍布了整个口腔。

  加藤悠介拿出一个炸鸡块饭团,  就这么吃了起来。

  “为什么不回自己座位吃?”

  “骑士不是一直都在公主身边吗?”

  “……厚脸皮,你哪里有骑士的感觉?”

  “你倒是没有否认公主的身份呢,  不觉得难为情吗?”

  “……明明是你先提起来的吧。”少女不开心地蹙起眉头,  咬着吸管。

  加藤悠介咬了一口饭团,  问道:“你今天没有和结子一起上学吗?”

  “她发消息说今天会晚到一点,  让我先来学校。”

  悠介不由得停下动作,  表情微微变得严肃。

  “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为什么你的语气,像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一样?”

  “她有没有说要请假?”

  “我想没有这种事情才对。”

  “你可以联系到她吗?”

  “可以是可以,但是为什么……?”

  “先照我说的做。”

  虽然觉得有可能是自己杞人忧天,不过加藤悠介仍觉得有必要确认一下结子的状况。

  感受到他话语中的严肃,沙优也没再迟疑,当下就拿出手机开始拨打电话。

  时间仿佛一瞬间变得漫长。

  两人都安静等待着电话被接听的那一刻。

  就在这时……

  叮铃铃铃——

  教室的前门传来快节奏的手机铃音。

  不仅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包括附近的其他学生也下意识地望了过去。

  一道娇小苗条的身影就出现在了那里。

  她身穿一件白色衬衫配棕色的格子裙,一头经过精心打理的长发整齐披垂在肩后,散发出乌黑的光泽。

  挡在额前的刘海按照一九的比例向两边分开,露出光洁的额头,皮肤十分白皙。

  少女的个子不高不矮,手脚都很纤细。

  小巧的脸上画着淡妆,一双栗色的眼睛又大又圆,并且十分明亮。

  她怯怯地低着下巴,双手紧张地抓着身前单肩包的背带。

  宛如一只误入虎穴的小鹿,眼中藏着些许不安。

  这会儿正踌躇着望着教室,举止间充满了局促。

  喧闹的教室忽然变得落针可闻。

    pia……

  有着细微的铅笔芯折断声在某处响起。

  叮铃铃铃。

  长发少女慌张地从口袋里拿出手机,调至静音,  待看了一眼屏幕之后,  又向窗边望了过来,  脸上流露出安心的笑容。

  “沙……”

  就在她试图打招呼的时候……

  “我说,你——”

  “真可爱。”

  “你是来找人的吗?我来帮你吧~!”

  周围的男生殷勤地围了上去,并你一言我一语地搭起话来。

  面对这一幕。

  “咦咦……不、那个……这个……我……”少女仿佛被吓到一样的,连连向后倒退,结结巴巴地不知该说些什么。

  “唔喔!是我喜欢的类型耶~!”

  “呐呐,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话说你是一年级生吗?之前好像没在学校里见过你哎。”

  “不、所,所以说……那个,你们误会了,大家……!”

  “好可爱!”

  “好像小动物一样。”

  “请问你有男朋友吗!”

  就在几名男生因为少女的紧张,而变得亢奋不已时……

  “——结子!来我这边。”

  伴随着凛然的优美音色,一道纤细的身影便忽然挤入他们之间,并一把抓住少女的手腕,带她逃离了包围圈。

  “啊,可爱的女孩子逃走了……”

  “等下,她是你的朋友吗?荻原同学。”

  “我们没有恶意,介绍给我们认识一下啦。”

  看清来人面容的男生们纷纷抱怨着。

  这时,一道带有几分玩味的男性嗓音就忽然响了起来。

  “那个女生是真坂结子同学,你们连同班的同学都分不清吗?”

  “……哈?同班同学?”

  “你在说什么啊?岩波。”

  “这么可爱的女生,怎么可能会是那个土气女呢?”

  男生们一脸莫名其妙地望了过来,一致地加以否认。

  加藤悠介冷笑一声,也不与他们争辩,仅是鄙夷地留下一句“愚蠢”,而后就向着两名少女那边走去。

  顺着他前行的方向。

  众人也是看清了那里的景象。

  而当他们看到喊着“结子”的岩波加入两人的对话,并且那名女生也相当自然地给予他回应时。

  整间教室先是一静。

  紧接着——

  “诶诶诶诶诶诶诶诶———!?!?”

  瞬间炸成一锅。

  “那个戴眼镜的土气女……!”

  “原来有这么可爱的吗?”

  “超扯!”

  不论是男生还是女生,几乎所有人都是不可置信地看向了那里。

  面对由视线所组成的无形压力,别说是结子,就连沙优也不由感到身子一沉,仿佛周围的空气密度骤然增大,让人有些喘不上气。

  不过随着一道修长的身影挡在她们面前,隔绝了众人视线,这种感觉又很快消失不见。

  “没事吧?”加藤悠介问道。

  “嗯……”

  “没、没事……”

  沙优和结子相继点了点头,都有种不真实的感觉,恍若和平的日常突然就变得面目全非,处处都是不和谐的感觉。

  见到她们的反应,悠介则是笑着将目光投向结子,并肯定地颔首致意一下,说了一句:

  “这副打扮很适合你,结子,在我心里差不多有沙优1/3的心动了。”

  听闻这话……

  “谢谢你……岩波同学。”

  真坂结子不由露出羞涩的表情,并低喃着解释说:

  “这是因为我家楼下刚好有一家美发店,所以昨天就想着要不要试一下呢……结果就……会不会很奇怪呢?”

  “——一点也不奇怪!”

  沙优将双手搭上她肩膀,以认真的语气说道:“很适合你喔,结子,要打起信心来!”

  “这、这样啊……谢谢。”结子伸出手指搔着脸颊,一脸羞涩地笑着。

  加藤悠介转头看向身后,映入眼中的是一双双充满惊讶与怀疑的眼睛,其中还夹杂着些许微妙的好奇。

  男生们正探头探脑地看向他身后,试图将今天的真坂结子与记忆里的土妹对上号,表情看上去颇为好笑。

  啪啪。

  他拍了拍手,将那些男生们的注意力吸引过来,戏谑道:“用这种猪哥脸盯着女生,只会吓到别人的,你们倒是表现得争气一点啊,笨蛋们。”

  “什么!竟然敢这么说?”

  “可恶,叫别人是笨蛋的人才是笨蛋!”

  “岩波说的对,都是高中生了,吵吵闹闹的,一点也不成熟。”某个男生忽然一本正经地说道。

  场面突然安静了一下。

  随后……

  “混蛋,刚刚就你叫的最起劲了吧!?”

  “我们之间,好像出了一个叛徒?”

  “诸君,先干掉他!”

  几人嘻嘻哈哈地打闹在了一起。

  诙谐的气氛分散了一部分注意力。

  加藤悠介顺势回过头,将目光重新投在沙优和结子的身上。

  感到有些口渴的他随手拿起桌上的石榴汁,喝了起来。

  酸甜的果汁进入口腔,芳香四溢。

  “……那是我的吧?”沙优睨了他一眼。

  “嗯。”加藤悠介点点头,不为所动。

  在他脸上盯了一会儿,少女默默收回目光,不再搭理他。

  颇有一点拿某人没辙的意味……

  恰好早班会的铃声也在此时打响。

  学生们纷纷返回座位。

  挺着肚子的柴田老师走进教室,站上讲台,目光环顾一圈班内。

  “接下来宣布一件事情。”

  他清了清嗓子说:“因为之前担任班长的同学生病休学了,接下来要选出一名代理班长,有人愿意担任吗?”

  “老师。”台下的某个学生举起手来,“直接让副班长担任不好吗?”

  “关于这件事情我已经和谷口同学谈过了。”

  柴田老师继续说道:“大家都知道今年的男子篮球社十分争气,为了让他们能保持好的状态,所以也不适合再兼任副班长一职了。”

  “原来是这样……”

  “那不就是说连带班长和副班长都要重选吗?”

  “总觉得很麻烦的样子……”

  学生们就叽叽喳喳地议论了起来。

  “安静。”

  柴田老师咚咚敲了敲讲台,整顿了一下纪律。

  “那么,有想要担任班长的人请举手。”

  他的目光扫视着全场。

  台下一片安静,刚刚还吵吵嚷嚷的学生们纷纷低下头,凝视着各自的桌面,充耳不闻。

  很显然,谁都不想接手这个麻烦事。

  对此,

  柴田老师就像是早有预料,停顿了一下后说:“既然没有人自愿的话,就用抽签的方式决定吧。”

  语毕。

  一个不透明的纸箱,就被“咚”地一声放在了桌上。

  见状,男生们的反应暂且不谈,女生们则是在私下里偷偷地看来看去,像是要窥探彼此的动向,没有什么积极的反应。

  “这个箱子里有所有人的学号,被我抽到的人就是代理班长。”柴田老师淡淡道,将手伸进箱子里面。

  班上涌起一阵骚动。

  不过这也是个公平的方法,是以学生们虽然不爽,但也没有表示反对。

  这时——

  “老师,可以举荐吗?我推荐真坂结子同学。”

  某个女生忽然这么说道,并马上收获了另一名女生的认同。

  “附议,真坂同学看起来很适合这种工作呢。”

  “……咦?”

  没想到会被人突然点名,结子明显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该做何回应。

  “你就做嘛,真坂,你不是很擅长做准备吗~?”

  “她看起来确实很有准备的样子。”

  话语中带着些许挪揄。

  加藤悠介侧目看去,说话的是跟在悠月身边的两名女生。

  好像是叫加贺跟海老名吧……

  他微微眯着眼睛回忆着,目光在双手抱胸却不发一语的悠月脸上扫过,无法确认这是否出自她的手笔。

  或许是对结子大出风头的事情感到不快,加贺与海老名明显在明褒暗贬地,试图给她贴上标签。

  要说这种情况其实也很好解决,只要老师继续坚持把抽签的安排进行下去就好,这样那些打着小心思的人自然会消停下来。

  而柴田老师也正是这样做的,只不过——

  “学号16,真坂结子。”

  当他唱出手中的学号,与那个学号所对应的名字时……

  班里的气氛顿时变得诡异起来。

  不少人先是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接着又不约而同地朝位子上的结子望去。

  或是同情,或是漠然,又或是玩味……

  承受着各种视线的结子显得更加不安了。

  这时——

  咯隆咯隆。

  椅子拖动地板的沉闷声在教室后排响了起来。

  “老师。”

  站起身来的加藤悠介高举着一只手,用爽朗的声音说道:“我想要做班长。”

  “……岩波吗,你刚才怎么不说?”柴田老师不满地皱起眉头。

  “抱歉,因为我刚刚一直在想副班长的人选,所以耽搁了一会儿。”

  “副班长的人选?”

  “对——”

  加藤悠介肯定地点点头,脸上绽放出微笑,语调轻扬地说:“我推荐荻原同学担任副班长。”

  听到这话的柴田老师眼角抽了抽,面露不快,不过却并未立马拒绝,而是将目光投向窗边那里。

  “荻原同学也这么想吗?”

  对此……

  沙优先是温柔地看了一眼结子,接着又深深地看了一眼某人。

  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下,少女慢慢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掷地有声。

  “如果没有其他人愿意接受的话,我可以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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