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交（四）

一出去，传话的人已经走了，就留下夏末抱着衣箱：“少奶奶，这是大太太给送来的新衣服。”

        “婆婆真是有心，还特意给我送过来，有初，你过来看看，你刚才那样子一跑，婆婆真该伤心了。”月筠要去接过衣箱，被有初抢先一步，她笑着道，“又没有什么分量，不用你来献殷勤，做好人的。”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近屋子，有初替她将衣箱给打开：“这些都是你拿去做人情的。”

        “新做的大概都放在下面了，想给看的人一个惊喜呢。”月筠一件一件捧出来，直到最后那件月白色的旗袍，她怔了一下。

        “怎么了？”有初凑过来看了一眼，心里头多少有些明白，“真好看，母亲的话说得没错，这块料子一直没有主人，是因为在等你出现，那个沉师傅的手艺算是一流，你不穿着试试看？”

        “不，不用了。”月筠凭着经验一看就明白一定是合身的，“你知道吗，那个沉师傅量体裁衣都用尺，用一双眼来看。”

        “听说手工也吓死人的贵，家里头有些古法织就的布料，虽然不如你这件，但也是极好的，他就是冲着那些才肯频频上门，态度也比对待其他人家好些，不过父亲不舍得割爱，母亲也不好开这个口，这个沉师傅很有耐心，准备要慢慢地磨下去，没有要催促的意思。”

        “你怎么一下子了解得这么清楚，不是不爱管这些闲事的。”月筠将衣服又给收回到箱底，“总觉得这么美的衣服，随随便便穿上身，有些对不住它了，以后趁个好时机的时候再穿。”

        “我不爱管，不代表没有人说，厂子里那些老师傅，有的没的喜欢说些家里的事情，我还奇怪，怎么家里家眷的，他们都清楚，后来才知道有些话是外面传的关于沉师傅的，还有知道主人家的家事表示自己在厂子里有权威，据说还有人塞了钱给家里的丫鬟打听的。”有初笑眯眯地说道，“最近打听你的人也不少，都是在爷爷的寿宴上惊鸿一瞥的，原来那时候，大家都簇拥着老太爷，我还以为没有人看你，原来啊，眼角还是在偷偷看着的，不过那些版本传得都有些离奇。”

        月筠低下头来，轻笑着道：“能有多离奇，不过是两只眼睛一张嘴。”

        “你别笑这里的人眼光短浅，没见过世面，能像子慧那样一眼看出你原来身份的人真是不多。”

        “子慧是自家人，她看出一点儿都敢问，旁人怎么问，莫老爷是传统古板的人，谁敢凑到面前去问新娶的儿媳妇是不是上海那个拍电影的白月筠，还不被公公一巴掌给拍出去了事。”月筠把衣箱合起来，“替我拿到隔壁的衣帽间去，这些都是平时里不太会穿的。”

        “不是也有做的普通些的，而且你不用稀罕，莫家其他的没有，新衣料子多的是，我那天看到上机的新款衣料，真是好看，颜色素雅又不寡淡，隐隐绰绰的花纹，做成裙子上身，走路都能生香。”有初将衣箱摆放好，转头回来，月筠已经宽衣躺下来了，“几天没睡个安心觉了。”

        “所以说，你精神还这么好，都不乏累。”月筠声音轻轻的，柔柔的。

        “被你一说，困劲立马就上来了。”

        “唔，剩下的事儿，明天再说就好。”月筠的声音益发地低，呼吸声缓缓平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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