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去或留
众人不知的是，塔中时间流逝速度其实与外界并不相同。塔中的一个时辰在外界不过是一弹指的时间，故而神夭一众看到的，也只是万骨塔在飞速的变化：第一层透着金光，随即开始出现裂痕，紧接着第三层闪烁着红光，墙壁上开始结冰，下一瞬却也开始崩塌——神夭目瞪口呆看着万骨塔的变化，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这种情况风溪云他们是不知情的。
在得到了震天弓之后，他们并不着急上四层，而是先做了充分的休息。落苏晕了很久，想来那魔气入体时间太过久远，她又消耗了大量神力与之抗衡，眼下正值神力空虚之时。景行抱着她坐在业火红莲之上，过了很久她才醒来，睁眼第一句便是颇为惊喜的一声，“主人？！”
风溪云知道，她这是将自己认作了姜璇玑，故也不说话，只是和江满楼静静坐在一边。落苏的惊喜只持续了一瞬，在她强撑着喊完那一声之后便开始疯狂咳嗽，景行忙不迭给她顺气，低低地道：“落苏姐姐……前主人她，早便过世了……”
这话换来的是落苏更经久不息的咳嗽声。风溪云别过脸，和江满楼悄声道：“这落苏，是个狠性子，她不一定愿意跟我。”
江满楼安慰道：“不一定，毕竟是你将她从魔化之中救下来的。”
风溪云嗤笑，摇了摇头：“我身上有姜璇玑的气息，她绝对不会认定是我救了她。她的脾性一如司重，只认定自己认的理。我现在算是明白了，对付这种人，须得拿更狠的手段来治，一切仁慈都只能是白搭。”
“你别总是将自己处在险境中……”江满楼握了握风溪云的手，“你现如今还有我，一切多想想好，事情也会好起来的。”
“不得不说，有时候这种方法是真的管用。”风溪云挑眉，“若是我多想那自然最好，只不过我将她体内的朱雀之息也一并淬去了，但愿我不会感叹此举颇有先见之明。”
那边景行怀中的落苏已然缓过了劲，她一边喘气一边握着景行的衣襟，双眼充血，几乎要落泪：“我不信！这里明明有主人的气息，她分明还在这……”
“前主人早在数万年前便没了……你感受到的那是主人的气息，落苏姐姐……你醒醒……”景行也快哭了，她抱着落苏哽咽，“我知道你很想前主人，可前主人早就没了啊！”
风溪云坐着不说话，只是她与江满楼呆着的那瓣莲花飘远了些。景行还在说，“神兽暴乱，前主人奉命镇压，你我屠杀太多四兽族人，魔气入体，是前主人凭借最后一口死气将你我封印在此千千万万年……若没有主人，你现下定然还在承受魔气噬心之苦……”
落苏愣愣地听着，连眼睛也不眨了，眼角落下一滴泪。风溪云感受到袖袍之中震天弓的暴动，她微微蹙眉，度过一缕玄女神息，方安抚下来。落苏转头，看向她，语气微颤：“你……是你有我主人的神息吗？”
景行还在为落苏话中的“主人”而微微不安，风溪云却先点了点头，语气淡然：“是我。我体内有姜璇玑一块脊骨，借其重塑玄女之身后方能找到这个地方。”
落苏沉默，景行抱着她看向风溪云，一脸的可怜兮兮。江满楼别过脸，牢牢盯着业火红莲一动不动，风溪云笑了，“你若不认我这主人，也罢，我只是借你们一用。待事情解决，我便放你们自在逍遥。我说得可厚脸皮些，如今帮你驱除了这魔气，算是你欠我一个人情。等我事情解决，你这人情便也算还完了。如何？”
这条件算是相当诱人，可落苏还是沉默。
风溪云并不着急，她抬眼看了看穹顶，那里被白骨完全封闭，根本看不清上一层的模样。她知道第四层封印着穿云箭，箭灵缥缃将是这四圣物中最难对付的一位，故她只是寻了个舒服的位置躺了下去，淡淡道：“你若拿不定主意，再想想也不迟。你楼顶那位是难缠的主，总得有一个应对策略，方能面对。”
闻言落苏微微一动，“你说的，可是缥缃？”
“对。”风溪云应下，“穿云箭箭灵，我可是惦记着他那对接魂魄的能力呢。有了这能力，我便能与颜泽对接，取得他操控凤凰明火的能力，三味业火齐凑，我便能将羽流的魔气淬炼出体。如此一来，你四人便可安稳团聚了。”
落苏再一颤，“你……还认识颜泽？”
“……”这问题的重点是不是过于偏了些。不过想想也正常，太古真神只剩了三位，若是如今还能遇见，那定是相当欢喜的。风溪云坐起来，刚要开口，落苏又道：“……你到底是谁？为何体内真神之息混乱不堪，像是拼凑在一起的一般……”
……你他娘。
这话说的过于扎心窝子，落苏并没有如常人一般表现出不可思议，她面上表情赤裸裸表达了两个字，“嫌弃”。风溪云嘴张了又张，几度喉头哽咽，最终憋出来几个字，“这不是重点。”
江满楼伸手抚背给她顺气，她也不想多说了，沉默着考虑如何解决缥缃的问题。落苏挣扎着撑着景行坐起来，惊天动地咳了两声，道：“我愿意认你作主人。”
“？”风溪云惊讶看向她，“为何？莫要告诉我是因为我认识颜泽。”
“……”落苏还真就咬牙承认了，“是。”
“呵。那我若是告诉你，我还认识君澈与苏妄生，你是不是把命都恨不得给我？”风溪云嗤笑，“我不需要你这种不真诚的认主。”
落苏猛地抬头，死死盯着风溪云。风溪云察觉到了她的视线，偏头挥了挥手，“别这般看着我。我有能力救你于魔沼，便也有能力杀了你。我给过你选择，千万别试图挑战我的底线。”
景行扯了扯落苏的袖子，低声道：“落苏姐姐……主人人很好，你莫要这般硬气了……”
落苏偏离视线，咬住下唇不说话。风溪云吸了一口气，呼出来，抬了抬眉毛，“怎么，觉得我是个十恶不赦之人？”
她很清楚落苏的想法，她再清楚不过。当年司重也是这样，一根筋牛角尖钻到底，她忽然觉得，当年是不是自己做错了，是否该杀了司重再斩了他母亲，以绝后来所有的事情。
可惜，开弓没有回头箭了。
落苏还是沉默，但她如今散发的气息更偏向于绝望。与此同时，整个空间突然松动，强烈的波动被在场的所有人感知到，江满楼看了风溪云一眼，脸色不佳。
风溪云知道自己得抓紧了。
四兽镇虽藏匿于昆仑之巅结界长久不被人发现，是因为之所以能镇住此处，全赖万骨塔的魔气与神力相较，稳定且隐藏了周围的所有气息。也就是说，不仅四兽镇的人在镇压万骨塔，万骨塔也在保护四兽镇的结界。只是如今塔中四层已被她破除两层，平衡被破坏，想必这片地方，将很快被神界那帮人发现了。
此事不宜再拖下去。否则，招来的只可能是司重，亦或者更疯狂的人。
风溪云站起来，看都不再看落苏一眼。她从袖袍中掏出震天弓扔在落苏手边，淡然道：“景行。”
景行会意，化作一道白光消失在风溪云的袖袍里，临去时深深看了一眼落苏。江满楼也站起来，冷声道：“如今我们不会再问你选择，是去是留是你自己的事，莫想拿自己圣灵身份来压我们。今日你我一别，他日再见，别怪我们取你性命。”
这话说完，风溪云看了江满楼一眼。江满楼会意，以裂洋汇成一条巨大的水龙直冲向穹顶，落苏只来得及张口，话到嘴边，却再也看不见风溪云二人的踪迹。
今日风溪云放落苏一命，便是想着当年的司重，希望她不要再钻牛角尖。若是她为此入了魔，若来日再让她撞见，她必然不会手下留情。
否则，害的只有自己。
落苏则是完全未想到风溪云会干脆利落地就这般走了，多余的一句话都没留，连本身也还给了她，只是上头再也没了汹涌的朱雀神息。她更加没想到的是景行也毫不犹豫地离开了她，连一句挽留都未留下。
明明景行是当年最舍不得她的小姑娘，如今转眼沧海桑田，却连她都留不住了。
她觉得自己没有做错。
她的主人只有姜璇玑一个，若不是听说风溪云还认识颜泽，她甚至都不会高看她一眼。
可如今静下心来想，落苏方明白自己方才有多么找死。
为何一个普通的神魂，能有朱雀神身？
她身体里混杂的那些神息，看似混乱，如今细细一理，却分外恐怖。朱雀，玄武，白泽，还有婆娑幻境的神力，甚至还有姜璇玑的一半力量。
风溪云肯替她淬出魔气，甚至不愿逼她认主，已经做了绝大的让步。更何况，若四圣物不聚齐，他们便永远也无法召回无字天书，看不到书灵洛汐了。
可落苏自己，满脑子都是姜璇玑没死，姜璇玑会来救自己……
她方明白，若是姜璇玑真的尚在世间，将会对如此幼稚的自己多么失望。
而如今，风溪云是断不会折回，再瞧她一眼了……
只是她方才依稀有点印象，风溪云她几人像是最后才会去第二层淬炼羽流的魔气。羽流乃水火炮之灵，如今已几乎被魔气蚕食，若无旁人帮衬，风溪云绝对会折在羽流的手上。如今再见他们的唯一法子，便是守在第二层等他们寻来，再另做打算了罢。
(https://www.lewenwuxs.com/5/5116/546100178.html)
1秒记住乐文小说网：www.lewenwuxs.com。手机版阅读网址：m.lewenwu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