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四兽镇

　　结界很牢，只能利用四神兽的气息打开。风溪云本身拥有朱雀和玄武之气，白虎气息是在云梦之地残留带出来的，至于青龙，江满楼便是青龙后裔。

　　四股气息汇合到一起，逐渐形成了一枚四象的钤印。那枚钤印飘散到空中便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无形的力量向两边打开，从前被结界封印的树木丛林，百草丰茂之相被砖瓦楼阁所取代，一条青石小路自风溪云他们脚下延伸到眼前的那片楼阁之中，一块青玉石立在路右边一块地坑处，上面是鎏金大字，“四兽镇”。

　　看这模样，像是自上古时期这个镇子就存在了。

　　风溪云往前走两步，江满楼在后面跟着，手持裂洋，一副不紧不慢的模样。镇中房屋大多由白岩建造，窗户是清透的浅色琉璃瓦，边角用金箔描绘着漂亮的花纹。镇中居民很多，都瞧着他俩，也不敢上前搭话。过了许久，风溪云终于看见一位穿着显然地位极高的姑娘，走过去微微行礼，道：“姑娘。”

　　那姑娘转头，先眯眼瞧了他俩一阵，忽地一拜，身子深深俯下去：“朱雀神君。”

　　风溪云微微讶异，“你认得出我？”

　　“我辈皆受过四神君恩惠，对他们的气息很熟悉。”姑娘点头，又看向风溪云身后的江满楼。“您是青龙神君的后人？”

　　江满楼不说话，只是颔首，眉眼俊朗，宛如画中人。那姑娘点头表示明白，又向着风溪云一俯身：“神君，我们已经许久未等到神君光临了。”

　　“叫我沉日便可。”风溪云虚扶一把，思来想去，觉得顺着她的意思说话更为稳妥。她给姑娘介绍江满楼，“这位是南海六公子，江满楼上神。且问姑娘名姓？可否告知一句，这儿是哪里？”

　　虽说这里有名“四兽镇”，但总归不清楚为何昆仑之巅会被封印这样一个地方。姑娘将二人领入一栋二层阁楼，三人在临窗边的木桌前坐下，姑娘道：“我叫神夭，是镇长。这里是四兽镇，听长辈们说，这里是一个自太古便存在的地方。”

　　太古……甚至远于上古。风溪云心中不平静，面上不限，与江满楼回望一眼后，淡然道：“劳烦神夭姑娘伸手。”

　　神夭依言伸手，但还是微微蹙眉：“神君是要……？”

　　“瞧你神格。”风溪云也不遮掩，三指合并搭在神夭手腕中心，凝神辨了一会儿，挑了挑眉：“神夭姑娘，可是几近上神的神格。”

　　神夭收回手，笑道：“不止是我，我们一个镇子，几乎都是几近上神的命格。我们自四神君的气息修化而来，世世代代守在这里，还被以玄女血脉下了死印，谁都寻不到我们。”她叹了口气，“沉日神君是我们自那以后，见到的头一位四兽神君。”

　　风溪云敛眉，“那是必然。你们移居此地前后，大约还是太古时期，四神兽与其族人皆在世，第一代真神大多还在逍遥快活。在你们被封印不久后，六界遭遇白银劫世，绝大多数真神应劫而死，几乎没有真神能侥幸存活下来。”

　　神夭沉默。

　　江满楼蹙眉，“你们为何在这？避难？白银劫世？”

　　“非也。我们并非避难，而是镇守。”神夭摇头，“你们所说的白银劫世为何我们并不知晓，四兽镇镇守着一座塔，那座塔叫万骨塔，顾名思义，进去的人没有人可活着出来。塔中四层，每层镇有一样魔化的圣物，没人知道长什么样。万骨塔靠着我们四兽镇的生气镇压，白虎神君说过，除非魔气全部散尽，否则我们不可踏出四兽镇一步。”

　　风溪云心下了然，或许这便是云梦之地和这四兽镇都在昆仑之巅的原因。

　　昆仑之巅神气最足，上通九霄下接凡尘，集天地精华，最容易镇压虚无缥缈的东西。只是这圣物……为何听起来，那般像姜璇玑的五圣物？

　　江满楼显然也是察觉到了这一点，他一手指叩了叩桌面，“这圣物只有四样？何时流落至此的？”

　　“据长辈所说，是九天玄女姜璇玑逝去之后。”神夭道，“如何，二位可知这被镇压的是何物？”

　　风溪云点点头，“大约有个猜测，不过无法证实。你说万骨塔镇着四圣物却尽数魔化，无人敢碰，我却也不敢冒这个险。”

　　她怕就怕不是那五样中的四样，万一放出，她体内的璇玑脊骨又无法镇压，届时四兽镇暴露事小，魔化的圣物出世事大，恐怕她根本担不起这个责。

　　江满楼的手从桌子下面绕过去握住风溪云的，她微微一愣，抬头看向江满楼，瞧见他用眼神示意自己莫慌，便定下心来。江满楼看向神夭，“那你们可有什么法子，暂时压制住圣物的魔气？”

　　“这千万年来，圣物的魔气在不断削弱，如今我们只需每月施法压制魔气加固封印，比从前轻松了许多。”神夭回答：“后日便是我们加固封印的日子，不过，你们要压制圣物魔气的法子做什么？”

　　风溪云几乎瞬间明白过来江满楼的想法。她笑道：“我们能猜到那圣物是什么，只是得亲自验证。你知我是朱雀神君，万一圣物得证，你们也能摆脱这一狭小天地。”

　　这话大概意思，便是风溪云她二人想去万骨塔探上一探。神夭微愣，随即阻拦：“沉日神君，那处凶险万分，我怕你二人难抵挡……”

　　风溪云摆摆手，“无妨。这万骨塔是四神君所封，想来与九天玄女也颇有渊源，我去探查，最不济废一身神力堕为凡人，万一真如我们所想，我还倒要谢谢你。”

　　她的神情太过淡漠，一如长辈口中代代相传的那九天玄女姜璇玑的模样。神夭不由自主屏住呼吸，张了张口：“沉日神君……您，究竟是谁？”

　　风溪云回头，挑了挑唇角：“你会知道的。”

　　神夭将二人的住所安排在离万骨塔相对较近的地方，用风溪云的话来说，是方便观察。她将二人的到来告诉了镇中几位长老，长老听闻二位的到来，坚决要来拜访一二，皆被江满楼拦在了院外。风溪云捧着紫砂茶壶一点点浇着滚水，茶盏边摆着一本书，她抬头看了眼天，淡淡道：“本欲休息，倒是先得了五圣物的消息。”

　　“也算是好事，得来全不费工夫。”江满楼在她身边坐下来，“不过你如何确定，这万骨塔里镇守的即是那姜璇玑的东西？”

　　风溪云挑眉，“是神夭告诉我的。他们这四兽镇，全冠以‘神’姓，是自九天玄女姜璇玑传下来的规矩。她自己也说了，这镇子被九天玄女的血脉下了死印，你我如今能住在这里，全靠我的玄女血脉。我这么说，你可懂？”

　　江满楼恍然，小心把手边茶盏推过去。风溪云给他沏茶，头顶有鸟雀叽叽喳喳，她叹道：“这种日子，过着也算舒坦。只是只能过一天，明天又得取圣物了。”

　　“等解决了司重，这种日子你想过多久就过多久。”江满楼神采奕奕的，“你得了姜璇玑的脊骨，拿了她一半神力，如今又是真神之身，连玟闲都得敬你三分。届时你想逍遥自在，也没人有权利否决你。”

　　风溪云看着他飞扬的神色，笑出来：“可别乱说。我总觉得这次司重大概是要出狠手了，我的魂魄毕竟和他喝了烬浮生有着契约牵连，我不确定他会做出什么事来。”

　　“等你回去做了神将之首，将他的十一将做个处理，再慢慢算账。”江满楼道：“十一将决不能遣散，一旦遣散便入归山之鸟，他便可联系各个地方肯为他效力的人。我知道，他的意愿不止是想摧毁你，他是想颠覆整个六界。”

　　“摧毁我，怕是他也得有这个本事才行。”风溪云神色淡淡，手中把玩着琉璃珠，眼前的茶盏热气升腾：“待我得到无字天书，我便剜了契约，从此毁了烬浮生。届时，他再也奈何不了我，他手底下那些仙兵神将，不过喽啰尔尔。除非……”

　　她猛地顿住。江满楼察觉不对，轻声问她：“除非何事？”

　　风溪云捏了捏鼻梁，“除非，他拿到了当年九江手中的祸起白城。祸起白城虽只有两缕白泽毛发，却也有一定白泽笔的力量，除非过量使用，耗尽祸起白城的神力使之自断，否则，那也是一样足以抗衡一众神君的东西。”

　　话毕，风溪云的眉头深深皱起，“还有鬼丝……也不知从清缪之手落入了谁掌心，鬼丝……若被司重拿去，那也绝对是一场灾难啊。”

　　江满楼握住她的手，示意她安心：“待明日取了圣物，你我快刀斩乱麻，先解决了他手底下喽啰，断他念想。想来祸起白城大概率已经在他手里，白泽笔写万物，不济便去找楚铖借来白泽笔，我不信不可一战。”

　　“待耗尽祸起白城神力，你手中五圣物足够取他性命。”江满楼看着她的眼睛，“如何算你我都不至于输了这一场，更何况，这次你并非独身一人。”

　　风溪云看向他。

　　江满楼勾起一个笑，“你还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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