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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四章 风中的劲草


  “说了好几遍了,不要涂香水,涂了香水就不要再涂别的掩盖,你这样更容易招人看。”门店里,花老头一本正经的坐在沙发上,一只手还伸进了沙发旁的床褥下面。

  “放心吧,老师,没有人跟着我,警方都说了,案子结了,平安都开始算后账了,你也跑出来了,还用了声东击西的招,把高亮那伙人骗到了外地。”骑车人把挡在眼前的头发扬了扬,整张脸终于露了出来,虽然满脸都是污垢,但仔细看看就会发现,这位竟然就是刚才安氏国际里的徐丽。

  “哎,年纪大了,本不该出任务了,可我就不是不甘心啊。”花老头将手抽了出来,果然,手里拿着一把枪。

  “给,这是平安签了字的授权书,有了这个,咱们可以正大光明的将挖掘物品运走,还可以栽赃给平安。”徐丽兴冲冲的将资料递给了花大爷。

  “刚才还我见犹怜的冲我放电,这会就准备给我栽赃,女人啊,真不知道怎么想的!哎呦!嗯!去你的!”店外,平安的声音突然响起,估计是被门外的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嘴里还骂骂咧咧的说。

  “平安!”花老头和徐丽惊讶的看着平安捏着鼻子走了进来。

  “嘿,花老头,身子养的怎么样了?柯先生的组织有没有给你报销啊,要是没有,可以让我的秘书给你报销!”平安调皮的指了指徐丽。

  “卑鄙,你出卖我!”花老头突然拿枪指着徐丽。

  “没有,我不会!”徐丽下意识的躲了躲,又突然看向平安,恶狠狠的说,“你跟踪我?”

  “我才懒得跟踪你呢,我早就知道花老头有问题,只是没想到,竟然是条大鱼。”平安说,“花老头,你太高估你自己了,这几个月来,你处处露出破绽,要不是我没空收拾你,你是不是就因为自己得逞了?”

  “我是怎么暴露的?”花老头到现在还是不肯相信,死死盯着平安。

  “对讲机是你提供给我的,水钢水萍玩分身术,你作为唯一能够揭穿他们的人,竟然毫不知情?你每天收集各种井盖,其实对风电小区的地下管网了如指掌,我设计抓捕水钢那晚,袭击那两个菜鸟警察的就是你。”平安说,“还要听吗?好,高达发现新情报时,对他纠缠不休的是你,让他在众目睽睽下,无法及时转移。被水钢抓住后,他都快被折磨死了,你才挨了一小下,连血都没有流?是你勾搭上了老管家,达成协议后,安排乔一言出面帮助杨姣的,一言再给我留下的情报中,说你老是大白天穿着一身雨衣,身上还有一股子发霉的味道,嗯,就是这个味。最后,啧啧,我就说不说了吧,你手臂上的血丝都出来了,枪伤不好处理是吧。”

  “你怎么可能如此厉害,靠这点蛛丝马迹就想到是我?”花老头依然不敢相信。

  “期初我以为你是廖援朝的人,和水钢、王幻安一样,负责监督杨姣,后来我发现除了风电公司外,连安氏国际都涉入这个案子,我当时就想,这次合作,安氏国际差不多要把风电公司买走了,那块地,如果留在安氏手中,你们该怎么办?你们不会想不到这一块,所以安氏里一定有你们的人。”平安说,“乔一言死前给我留下了三个信息,一个是落叶山的玻璃道,一个是唤醒她的组织高层的外表特征,最后一个就是你早就知道乔一言是安氏的卧底,拿这个威胁乔一言为你出力,可是,你是怎么知道乔一言是安氏的卧底呢?”

  说到这里,平安把目光盯向了徐丽。

  “是你,我母亲的八大秘书之一,六年来最得宠的机要秘书,我在安氏的唯一代言人!”平安说,“托你的福,我刚才第一次主动要求查看了安氏国际近些年来的所有收购案,发现风电公司的收购案,竟然是你负责调查和连接的,而我又负责调查风电的案子,怎么可能这样巧?”

  “你一开始就怀疑我吗?”徐丽说。

  “没有,直到你被砸了脑袋时,我还以为你是个普通的好人。”平安看了看徐丽,突然不好意思的说,“都说闻香识女人,我当时离你那样近,你身上独特的药香香水味道实在太让人难忘了,而且这个味道,我之前肯定闻到过!比如,第一次来见花老头,和我擦肩而过的,就是你吧?”

  “就靠香水吗?”徐丽依然不敢相信。

  “当然不,我一见你,就觉得见过你,等出门前,才突然想到,廖原曾在新加坡被逼加入过柯先生,据她说,刚开始一切都好,直到她雇佣了一个当地的大学生当文案后才慢慢出了事,而她正好提供了你的照片,虽然只是半张脸,但是……..”平安有些惋惜的说,“新加坡大学啊,多好的前途,奈何做贼!”

  “所以你最后才会问我,是什么大学毕业的吗?”底牌被揭,徐丽像是被人抽走了灵魂,晃荡一下坐在了地上。

  “六年了,你都没有找我签字,这一次签字,必然是有目的的。”平安也终于说出了自己当初怀疑徐丽的最终原因,“你不该交代我这个便宜副总负责的事情的,我没有你想的那样傻。”

  尘埃落地,万事皆休。

  好几道红外线,不知何时从窗外、门外射了进来,齐刷刷的指着浑身颤抖的花老头。

  花老头终究没有再抵抗,慢慢放下了枪,然后缓缓的蹲下,用手抱住了头。

  “小飞,收货!”平安朝屋外大喊一声,七八个全副武装的特警冲了进来,用了好几个夸张的技能,压制住了花老头和徐丽,然后绑粽子似的带走了。

  风电小区外,不知何时出现了大量的警车,一个又一个警察,站在指定位置,全神贯注的等待着指令,更夸张的,是一架警用直升机,发着刺耳的轰鸣声,在空中不断的转着圈。

  严肃且威武的警察队伍中,平安平静的叼着一支烟卷,朝着还来不及换掉警礼服的向晚风、高小飞、乔一丹等人走去。

  “完了?”向晚风笑呵呵的问。

  “完了!干净利索!”平安长长的送了一口气。

  “又是一场大案!”向晚风说,“风电公司的案子了了后,我就和你妈妈说过,很多蛛丝马迹,都指出安氏国际已经涉案,倚着你平安的性子,很快就会查过去。你妈妈也是一脸无奈,说核心层都是用了五六年的老人手,谁知道谁是叛徒。想不到啊,你撒了一次欢,就把人给揪出来了。”

  “主要是这个案子里,我他妈才是最大的受害者,一个个的都想利用我,所以我就想,搞不好柯先生这次也想利用我,所以我就准备把水搅浑,看这个时候,谁会出来找我。”平安说,“只是我想不到,这一次,柯先生竟然不是针对我,而是利用我,你们刚才也听到了,柯先生里面现在分了派系,花老头启动乔一言,甚至不是组织高层的意思。”

  “别怨你妈妈,真的,她是为了你好,想想廖原,嗯?”向晚风拍了拍平安的肩膀,动情的说。

  “呸,知道儿子伤心了,都不说出来安慰安慰,我也就发发牢骚,撒撒火,难道还能动手不成?”平安有些失望的说,“就知道自己跑路,下次我不爽,还去砸!对了,给她说,什么屁副总,我可不在乎,我是平家人,不沾安家的事!”

  “好了好了,不说这个,向局啊,你看,再有十几天我就要结婚了,河道区的工作我也还不熟练,能不能请个探亲假什么的,让我好好休息休息啊。”高小飞腆着脸说。

  “那你得去找河道区委的袁书记,你现在归地方管了,可不是我喽。”向晚风甩锅的速度也是一流。

  “平安,大姐这次兜兜转转的又回了市局,挂了个常委,还是刑侦支队支队长,以后咱可得好好合作啊。”乔一丹这时候站出来拍了拍平安的肩膀说。

  “可别,我最近几年,想好好过日子的,高小飞都结婚了,我还单着呢!”平安这下可着急了,他也要往前走,不是吗?

  午后的阳光,明媚中透着一点火热,给寒秋的空气中,带了一丝暖意。

  一周后。

  香港尖沙咀海滨花园。

  平安背着背包,挎着一个夸张的“水壶”,举着相机,四处拍摄。

  国内已经到了冬季,可这里却还温暖如春。

  “一言啊,你看那个小孩子,只是扔了一个雪糕纸,还要被妈妈教育半天。”平安拍了拍身边的“水壶”,感概到,“果然,做父母,还是要从小事抓起才对。”

  绕过花园,平安走上著名的星光大道,顽皮的数着地面装嵌电影名人的牌匾和手印,兴起了,还趴在地上,自拍上一番。

  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夜幕降临。

  繁华的夜景,总是让人看不够,平安兜兜转转,来到一个露天咖啡馆,咖啡馆的对面,几个年轻人正在路边做着弹唱直播。

  “嘿,小伙子,能不能唱个《每段路》!”平安点了一杯咖啡,然后坐在椅子上,朝着对面的年轻人挥了挥手。

  “好土的歌啊,会弹,但是不太会唱。”对面的小伙子很热情,但婉转的表达了不会唱。

  “我来唱啊!”平安说,“怎么样!”

  “我们在直播啊,唱不好会丢人的!”小伙子有些不好意思。

  “怕什么,网红啦,就是靠互动嘛!”平安坚持的说着。

  终于,小伙子们让步了,腾出了主唱的位置还不忘介绍一番。

  “现在,有一位大陆仔,想要和我们互动一下,请听歌曲《每段路》!”一个小伙子报完幕后,将麦克风递给了平安。

  只见平安不紧不慢的走到台前,先将“水杯”小心翼翼的放在桌子上,然后没头没脸的走了上去。

  这时,咖啡馆那边传来稀稀落落的掌声,但也有一片吹嘘的口哨。因为平安的突然“搅局”,小伙子们的直播观看人数突然增长了不少。看着自己的直播突然加了粉,伴奏的小伙子们来了兴致。

  遗忘掉当天失落的懊恼

  坚决上面前每段路

  难忘是当天失败的劝告

  不气馁梦仍继续造

  今天跟光阴赛跑加快步

  身边的欢呼作引导

  飞奔于风中不理青天有几高

  天有几高

  奋起双手可攀到

  假若跌倒

  敢于挑战再比高

  风有几急

  但我愿为这青草

  长在远方中每段路

  海有几深

  却淹不到这孤岛

  山外有山

  应知总靠两手铺

  生有几天

  但我愿能起得早

  走尽我一生每段路

  遗忘掉当天失落的懊恼

  坚决上面前每段路

  难忘是当天失败的劝告

  不气馁梦仍继续造

  今天跟光阴赛跑加快步

  身边的欢呼作引导

  飞奔于风中不理青天有几高

  天有几高

  奋起双手可攀到

  假若跌倒

  敢于挑战再比高

  风有几急

  但我愿为这青草

  长在远方中每段路

  海有几深

  却淹不到这孤岛

  山外有山

  应知总靠两手铺

  生有几天

  但我愿能起得早

  走尽我一生每段路

  平安发誓自己真的一句粤语都不会,但是听歌的观众们,却听到了地道的粤语歌。平安唱的起劲,台下咖啡馆里的观众也开始互动了起来,掌声不断,后来竟然成了大合唱。

  一曲终了,直播平台上,竟然有人刷了一个大飞机,这让那群小伙子们非常兴奋,拉着平安,死活要再来一首…..

  好不容易摆平了那群小伙子,平安带着“水壶”,迎着掌声,坐回到咖啡馆中。

  “你不是香港人?广东的?”背对着平安的一位大叔突然搭讪到。

  “我是内地的,北方人。”平安不好意思的说。

  “喜欢粤语歌?”大叔继续问。

  “说实话,之前不喜欢,现在说不准。”平安实话实说到。

  “那你的那首《每段路》唱得那样有感情?”大叔吐槽到。

  “我一个朋友喜欢,哦,她是香港人,最爱这首歌。”平安有些伤感到说,“她最困难的时候,就是靠着这首歌挺过来的。”

  “小伙子,我看你现在就很困难啊,也靠这首歌挺过去嘛?”大叔说。

  “希望吧,我比较好打发。”话音刚落,再也忍不住的平安落下了一行热泪。

  “哎,你知不知道,在别人的生意场放骨灰是很不合适的,挺不过去了呢,就自己找个地方,自己唱给自己听啦,好了啦,会好的!”大叔看见平安落泪,安慰到,“我比你要衰啦,好不容易听到有人唱我的歌,还是因为不开心的事,还有骨灰在一边,嘿,太衰了!”

  “你?你是谁?”哭得不能自己的平安,慢慢抬起头,认真看了看大叔,突然惊呼一声道,“方哥!”

  来到香港的第三天,平安终于接到了期待中的电话。

  “老板啊,你要找的人家,我找到了,地址给你发到手机里了。”电话那头,一个香港人操着蹩脚的普通话,一字一句的说。

  终于找到了?原来这样简单!

  今年54岁的杜美生先生,自十年前,一直在做一件事情。

  上个世纪,他的父亲满怀期待,带着一家人偷渡到香港,靠做手工拖鞋为生,那时候的杜家,对未来的生活充满了期待。但是,他们的期待,却再几十年后,慢慢变成了绝望。

  上个世纪九十年代末,杜美生刚刚丢掉一份工厂打工的工作,四处借钱无果,颓废的回到家中。家里,三个年长的儿子,正在逗四岁的小女儿玩耍。

  和其他下班回家的父亲不一样,杜美生没有钱给孩子们买好吃的零食,他的眼中,四个儿女,不是宝贝,而是催债的魔鬼。

  妻子正在灶前煮着饭,锅里是最普通不过的红薯稀饭。

  晚饭时,杜美生看着儿子们贪婪的喝着稀饭,突然把碗筷一丢,咬着牙抱起了已经会说话的女儿。正在喝稀饭的小女儿,突然被父亲抱起来,有些期盼的说了一句“爸爸,辛苦了!”

  可爱的童语,没有打动杜美生的心。

  或者,在贫穷面前,杜美生没有资格享受女儿的可爱。

  坐在饭桌前的哥哥们,开始无声的哭泣,默默的,坚定的,期待的看着他们的母亲。

  杜美生的妻子,一个坚强的当家主妇,在这一刻,也选择了无视,虽然,她的眼泪也在不停的留着。

  直到耳边传来杜美生大踏步离去的声音,饭桌前寂静的哭声,终于肆无忌惮的爆发了出来。

  可怜的母亲,抱着其余三个孩子,咬着牙,任凭痛苦在心中肆意妄为。

  四岁的孩子,已经懂事了!

  比如杨姣,已经知道了富裕生活的舒适。

  可四岁的杜鹃,却单纯的想要守在家人的身边。

  可是,杜美生终究不是常锁,他没有留下孩子的勇气,最后以四千元人民币,卖给了一个中间商。中间商本来要把这个可怜的孩子买到欧洲,但却在大海上,被泰国警方解救,最后四处辗转,成了安氏的养女。

  卖掉女儿后,杜美生靠着这笔钱,撑过了人生最困难的时刻。后来,他终于找到了一份新的工作,并在随后二十年间,不断改善着自家的生活。老大当了医生,老二当了老师,学习最差的老三也成为了拥有几十辆小巴车的车行老板。

  十年前,杜美生取出积蓄,在城区购买了一间大房子,此时,他已经是一家工厂的合伙人。搬家那天,早已在外自立的儿子们,默默欣赏着父亲家的三室一厅,突然感慨,如果妹妹还在,就可以分一间卧室……

  儿子们婉转的埋怨,终究刺痛了杜美生藏在心里几十年的痛。他永远不会忘记,他把女儿交给中间人时,女儿还在笨拙的说着要回家,要妈妈,要哥哥…….

  杜美生,他不配为人父。

  但是,他要用余生找回自己的女儿。

  于是。

  十年。

  这一天,当平安出现在杜美生家的时候,看着平安一路带来的“水壶”,痛不欲生,跪在地上久久无法释怀。

  “这间屋,是我们给阿娟准备的,你是她的男朋友,随便一点,今晚就在这里休息吧。”陪着平安说了半夜的话,杜美生打开三室一厅中最好的一间卧室,安排平安休息。

  卧室中的一面墙前,放置着一个黑色的老式箱子,墙壁上,还挂着一张发黄的海报。

  “这个是,吕方?”平安指着海报问。

  “是啊,我喜欢唱吕方的歌,每天抱着阿娟睡觉时,就唱给她听!”杜美生突然拍了一下大腿,惊呼到,“你等一下啦!”

  转眼间,杜美生取出一盒久磁带,然后放进一台老式录音机中。

  一段杂声过后,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

  “好听嘛?这是阿娟三岁半时唱的歌,我都没有好好教过她,她自己听得就学会了…….”杜美生说着说着,开始跟着哼唱了起来,唱着唱着,慢慢抽泣了起来。

  平安的出现,是杜家近年来少有的热闹事。

  安葬了乔一言后,杜家全家,在街区一家大饭店里办了宴席。

  杜家三个大哥,依次给平安敬酒,亲热的唤他为妹夫。杜美生和他的妻子,执意将一块金牌挂在了平安的脖子上。

  “平安先生,是阿娟的男朋友,如果阿娟没有出意外,他们就要结婚了。”席间,杜美生喝的大醉,心里的委屈和难受终于找到了寄托,“你们知道嘛?这位平安先生,是一家大公司的少爷,他的妈妈,就是收养阿娟的人,阿娟那,没有受过苦,上了好大学,研究生学历,你们看,这是平安先生给我的照片和视频,哇塞,看我们的阿娟,长大了靓不靓!看看她开的车!还有啊,还有她脖子上的宝石,对不对,我们阿娟过的可是好日子……..”

  一场更像是婚礼的宴席,让平安始终有些不知所措。他明白杜家父母的用意,他们希望用这样的方式,洗刷心中的罪恶,用这样的方式证明自己的女儿过的很好,很好。

  是的,平安撒谎了,他说,他们的阿娟是因为车祸离开的,这样的死法,是他们最容易接受的。

  人已经死了,平安不确定乔一言有没有原谅自己的亲生父母,他擅作主张,给了这家人,给了乔一言一个美好的结局。

  宴席外,风吹草地,草不住摇晃,却依然坚定的守着自己的一方沃土,坚守着最初的梦,像极了美丽动人的乔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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