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诗会的退婚机会


  

“这不可能!”

张牧之看去,说这句话的人并不是李祐他们。

他转过头却发现,说这句话的人是胡惟庸的闺女胡颖。

他本想跟胡家小姐拉进些关系,然后交代婚书的事!

没想到这胡颖长得文文静静,怎么开口说起话来却这样让呛人呢?

至于他替徐辉祖出头他是有自己的考量的!

这洪武朝的官儿虽然不好当,可徐达是善终的,徐家的女儿是未来的皇后。

就连徐辉祖这个建文支持者也留了一条命,所以这次站队是没有任何风险的!

“我知道你,你就是昨天来送干果点心下人!”胡颖银牙咬紧道,“一定是你偷听了我与妙云商议飞花令的题目!”

此时李祐一群人也围了上来,“好啊!原来你跟徐辉祖串通好了是吧!”

“故意要到送干果点心的差事,就是为了来偷题是吧?”李祐看向徐辉祖道,“你们是蛇鼠一窝!”

徐妙云思忖片刻道,“胡家姐姐,我觉得他应该没有偷题!”

“妙云,我知道你哥在场,可这件事情一就是一,二就是二!”

胡颖柳叶眉微微一皱,像看犯人一样审视着张牧之。

“若他连字都不认识,怎么可能会背下来这诗呢?”徐妙云道。

“他是不识字,可是有人识字,念给他听不就行了!”李祐将目光移向阴沉着脸的徐辉祖。

“莫须有的事,你们少在这里胡搅蛮缠!”徐辉祖忍不了了,他伸手指向李祐。

“大家别吵了!他是不是偷题了,现场出一个飞花令不就一试便知了?”徐妙云道。

“对!”李祐道,“现在就让你露出狐狸尾巴!”

他提笔在纸上写下一个“关”字,开口道,“我先来,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李祐看向张牧之道,“你最后说!”

“胡家姐姐,这是不是太……”徐妙云的话说到一半被胡颖打断。

“妙云,你还是别说话了!此事可是因你哥哥而起,要不是他一定要来诗会,会发生这事儿吗?”

胡颖的一番话直接怼的徐妙云哑口无言,她现在也不知道怎么好!

若是张牧之答上来那胡家丢了面子,若是答不上来那就坐实了偷题的事,他们徐家的面子可就挂不住了!

“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

“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

……

这次就连徐辉祖也对上了一句,“朔气传金柝,关山度若飞!”

所以留给张牧之的诗句已经不多了。

“青楼临大路,高楼结重关!”张牧之淡淡道。

众人面面相觑,然后哈哈大笑。

“这样直白的话也算是诗?青楼不开在大路边上还开在你家里啊?”

“险要的关塞难道不盖成高楼,岂不是一泡尿就给滋塌了?”

胡颖道,“这样直白的东西,我看定不是出自名家之手,一定是你现场乱编的!”

“还说你没有偷题!这下露馅了吧!”李祐道。

“我没有!”徐辉祖攥紧了拳头,要不是一旁的徐妙云拉住他,估计已经一拳头砸在李祐脸上了!

“好好地一场诗会全被你这个卑贱小人给毁了!”胡颖道,“真是晦气!”

张牧之脸涨的通红,当真是欺人太甚了。

“谁说这是我胡言乱语的?那是你们见识不够!”

他说这话时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众人都露出惊愕的神情。

一侧的徐辉祖虽然知道被冤枉了,可事到如今吃瘪就是了,还要强出头?

徐妙云也是无奈的摇摇头,她现在也不知道怎么圆了。

“哦?”胡颖戏谑道,“在座的各位都是国子监的学子,那个不比你读过的书多!我们见识浅薄,我看你就是贱骨头嘴硬!”

“说得好!”李祐也跟着起劲道。

“我问诸位这天下才气共占十斗,谢灵运说他独占一斗,其余天下文人共分一斗,那请问是谁独占八斗呢?”

看着如此笃定的张牧之,徐妙云樱桃嘴微微张大,心中暗自道,“难道他真的有把握?真的不是胡编的?”

这一刻,她被张牧之身上散发出的那种自信的气质和他完美的侧颜深深地吸引住了。

“曹植曹子建怎么了?”

众人疑惑不解,全都沉浸在拆穿谎言的爽快中,完全忽略了张牧之他说这话的用意。

“你们说这句诗烂俗至极对不对?”

“对!”

徐辉祖一直捅他让他不要再说了,可张牧之依旧气定神闲。

他扫视了一下众人道,“此诗出自曹子建的《美人篇》!”

“不可能,我们怎么不知道?”

“诸位可能是读惯了腐儒之言,不解魏晋风情,对曹子建的诗都能如此诋毁!”

一瞬间,徐辉祖的眼睛瞪的如牛眼睛一般大,不可置信道,“这是真的?”

“那还有假,不信可以去查!”他淡淡道,“淡定,我说过我能识文断字的!”

徐辉祖兴奋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这个朋友,我徐辉祖交定了!”

“颖儿,去查查!他说是就是嘛!”李祐忙道。

被打击过后的胡颖此刻聪明的智商又占领了高地,对李祐嫌弃道,“还查个屁,不嫌丢人?”

胡颖转过头对张牧之道,“我们这里不欢迎你,你的身份也不配来这里!”

“胡小姐,我无意搅局只是今日来有一件事情要与你单独谈谈!”张牧之道。

“你什么意思?整个应天谁不知道颖儿是我李祐的未婚妻,你跟我未婚妻单独见面什么意思?”李祐起身揪住张牧之的领口。

“李祐你住手!”胡颖道,“我与你素不相识,你找我有什么事?”

“确实有要事,反正这几艘画船都挨着。若是我真要对你行不轨之事,这么多人在我估计会被当场打死,我不会傻到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是真的有要事相商,才出此下策!”

“你小子想干什么?”李祐道。

“李祐!”胡颖瞪了李祐一眼,看向张牧之道,“我爹是谁你不是不知道,谅你也没那个胆子!”

俩人进了船舱,张牧之从怀里掏出了那封婚书。

“这是什么?”

“你看过便知!”

胡颖打开书信,看完内容后难以置信。

“这怎么可能?这确实是爹爹的笔迹和印信!”她抬起头一脸错愕的看向张牧之。

“你不要胡思乱想,我是不会嫁给你的!”她急切道,“山鸡哪能配凤凰呢?”

“实不相瞒,在下就是为了退婚而来的!”张牧之说明了来意,“这是十几年前的一桩旧事,我见不得胡相只好用这种方式与你见面!”

“要退也是我们退了你!”

张牧之强忍着,只要能把婚退了,胡颖的这些厥词他可以不计较!

“婚书是一式两份的,我希望拿回另一封婚书!这对我很重要,拜托了!”

胡颖也再没有了开诗会的心思,当即道,“你跟我回家,我要让你与我爹当面对质!”

这句话众人可是听的清清楚楚,但大家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能干着急!

……

胡府。

“哥,这不是打咱们的那小子嘛?”

俩护院瞧见张牧之从马车上下来,当即就抄着棍子招呼过来。

紧接着后面的马车上胡颖走了下来,她怒道,“助手!”

“小姐,这人是……”

“这里轮不到你插嘴,滚一边去!”

俩护院这个气啊,恨得直跺脚!他们还真拿张牧之一点办法也没有。

张牧之倒不怕在这里遭到暗算,以他的身手想要离开,没有人能留住。

当然,他不想再节外生枝了,所以选择客客气气的说明白来意。

此时,胡惟庸正在正厅里喝茶,一侧的妾室正给他捏着肩膀。

“女儿,你不是去诗会了吗?”胡惟庸又瞥向一侧的张牧之道,“你怎么把一个不认识的男的领到家里来呢?你马上就要完婚了,这成何体统?”

不等张牧之说明缘由,胡颖气呼呼的一把夺过婚书扔到了胡惟庸面前。

“爹,你看吧!你干的好事,那女儿的终生幸福就被你这样草率的决定了嘛?”

胡惟庸十分恼怒,这闺女太放肆了!

“放肆!”胡惟庸训斥了一句,打开信封。

看完里面的内容后,他手里的茶水差点没端稳掉在地上。

“你们从诗会回来的?”

胡颖点点头。

“那李祐知道这件事了嘛?”胡惟庸一脸担忧道。

“没有!他还不知道!”

“那就好,那就好!”胡惟庸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他谋划的事情可不能坏在这张婚书手里,他看着这封婚书确实是自己的笔迹没错,可他想不起来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了。

“这确实是本相的笔迹,不过这件事本相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呢?”胡惟庸看向张牧之道。

“丞相大人一定是贵人多忘事,十六年前龙虎山上!您想起来了吗?”

胡惟庸微微抬头捋胡须思考着,他想起了这件事!

当年他跟朱元璋一起上龙虎山问张天师要信符。

那张天师要给他的弟子安排一桩婚姻才肯给,张天师找到了自己,迫于朱元璋的威压,为了大计他所做的权宜之计罢了!

实际上张天师是单独找到的他们每个人,他们之间相互并不知道!

“我想起来了!”胡惟庸话锋突然一转,厉声道,“你不要想着癞蛤蟆吃天鹅肉,那只不过是权宜之计!我是不会把女儿嫁给你的!”

“这点不用大人说,我来就是为了退婚而来的!还请大人把婚书退回!我一山野之人,自然配不上大人的千金!”

“哼!”胡惟庸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道,“你倒还算识时务!这件事情你可不能说出去,要不然你性命不保!”

“小人知道,出了这个门小人一定将此事忘得一干二净!”

胡惟庸起身道,“你稍等片刻,我去去就来!”

很快胡惟庸找出了另一份婚书。

“把你的婚书给我!”胡惟庸指了指道。

“这可不行,我是问你要回婚书的,怎么能您问我要呢?”

胡惟庸的眸子里顿时闪过一抹杀机,面对近在咫尺的婚书张牧之自然也不会放弃。

胡惟庸手里的那封婚书可是有自己身世的线索,怎么能不要回来呢!

为了确保这封婚书不会影响与李家的联姻,胡惟庸想的是一定要销毁这婚书!

“既然退婚,那就当着面把婚书销毁了!”

张牧之当然不允许,他好言道,“这可不行!若是拿不到婚书,我回去没法向师父交代啊!”

胡惟庸眼珠滴溜一转,忽然改口了。

“好吧!只要你写个保证不拿这东西做文章,我就给你!”

“好!”张牧之很痛快的答应了下来。

签完字画完押之后,他如愿以偿的拿到了胡惟庸手里的那一封婚书。

当他再一次走出相府的大门时,两个护院依旧虎视眈眈的瞪着自己。

可他们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情况,也不敢贸然动手。

走出胡同后,他瞧见了早已在此等候多时的徐家兄妹。

“你没事吧!”徐妙云询问道。

“没事!”

徐辉祖拍拍他的肩膀高兴道,“张兄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以后你在应天有什么麻烦事就提我的名字,保准好使!”

“今天多亏了你,要不到我家去坐坐?”徐辉祖提议道。

“不必了,我还有很多事要忙!”

张牧之心想现在还不是去的时候,而且他发现似乎有人在身后跟踪他们!

胡府里胡颖气的摔杯子!

“爹,你怎么能放他走了?我要他死!”

“你以为爹不想他死吗?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而且在这里动手,传出去怎么办?”

胡惟庸道,“先麻痹一下他,等他放松警惕后找机会做掉他!”

“放心,爹已经安排人去暗中跟踪他了!”

听完胡惟庸的话后,胡颖这才收起了大小姐脾气。

跟徐家兄妹分开之后,张牧之七拐八绕之后,终于将身后的尾巴给甩掉了!

“想跟踪我?你还嫩了点,再去练上几年吧!”

他转到了天黑之时,才悄悄翻墙从邻居家翻进了自己的住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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