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五天之约
看着孙大湿的表情，赤凡哑然失笑，世间当真是一物降一物、卤水点豆腐，对于孙大湿这种“惯骗”，也有张啸天这样的人物能够“降住”，而且心甘情愿地来陪他刷盘子来。
其实，很多时候人与人之间的交流很复杂但又很微妙，有些时候，一些人把心掏出来贴在你的身上时，你都不见得会感动；但是有些时候，某个人的微微一笑、三言两语、甚至默不作声都会让你不由得发生改变，这种改变，不仅仅局限于产生了男女之间的情愫，还可能是一种油然而生的敬佩。孙大湿对于张啸天的这种言听计从，就是一种敬佩和崇拜。
此时的孙大湿不论怎么嘴上不情愿，但是手上的动作却一刻没有停止，在他的心里，这么久以来从来没有人这样赏识过他，自己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子，但是有人却不计前嫌的给了他很多的机缘，这便是知遇之恩。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为了能再度活成一个新模样，他也宁愿冒着被粱桐发现的危险，一心一意地帮着赤凡刷盘子。其实他也对赤凡有所隐瞒，隐瞒的是张啸天答应他，赤凡离开玲珑宝镜的那一刻，孙大湿就可以到玲珑阁谋一份像样的工作。
孙大湿心中是怎么想的，赤凡自然是不得而知，不过赤凡至少对“工作”和“做作”是可以看出来的，因为这一刻，孙大湿表现得很真诚。同时，赤凡也不得不承认，别看孙大湿贼眉鼠眼的样子，但是刷起盘子来比自己高明多了，左手一转，右手一划，一个盘子便刷得干干净净，心中的怨气也自然消失了一大半。
“嗯……孙大湿，你对分辨宝物很是在行？”稍微停顿了一下，赤凡也是在想怎么称呼眼前这个人更好一些，“前辈”二字赤凡肯定已经觉得他不够格了，但是叫“骗子”又的确有些冤枉他，既然孙大湿现在是和赤凡在同一个战壕中的关系，还是叫名字好一些，也不失体面。
“老天爷赏口饭吃而已。”面对赤凡的提问，孙大湿鼠眼翻转了一会，还是本本分分地回答道。
“这话怎么说？”孙大湿的这份回答，赤凡多少有些疑惑。
“自从我记事以来，我就有个本事，呵呵，只可惜是一个‘好的不灵坏的灵’的本事。”说完这句略带自嘲意味的话之后，孙大湿没有再卖关子，紧接着又说道：“好的东西我是真看不出来，但是假的，我却一眼能看出来，因为假货上面总是会闪过一丝从暗灰色向白色变化的光。所以，那些商贩们手中的家伙事我一眼就能看出来是假的。”
“那你怎么还助纣为虐，帮着他们骗人？”还没等孙大湿说完，赤凡就打断了他的话，这样不礼貌就打断别人说话的情况，赤凡以前几乎没有，但这次他却真的有些气愤。
一个人对你所作所为完全不在乎的时候，那说明他一样不在乎你，但是他如果对你感觉到了气愤，那他也一定没有把你当做外人。不管怎么说，此时此刻在赤凡心中，孙大湿这个人本质并不坏。
“呵呵……生意就是生意，不是仁义。”一声苦笑之后，孙大湿也有些无奈地说道。
“珍品自然是珍品，这样的东西在那些人的手里也不是没有出现过，但是数量又有多少？又能赚几次银子？而且皇帝的女儿愁嫁吗？”孙大湿说道这，手中的活甚至停了下来。
“虽然当时帮着几个有钱人买到了几件宝贝，也得到了让我很舒服的礼遇，额……也就是在玲珑楼大吃大喝，我也就好这一口。但是终归是吃了这顿没下顿，所以我也就开始吃霸王餐，也在那些有钱人买东西的时候瞪着眼睛说瞎话了。”言语和手都短暂的停滞了一下之后，孙大湿又开始麻利地干了起来，两大盆的盘子已经快刷完了。
听到孙大湿说的一番话，赤凡此时心中倒有些理解，但绝对不是原谅。老天爷给的本事，如果不用再正地方，怎么都是暴殄天物、有违伦常，说破天也不占理。
“其实我忽悠的那些人，都是穿金戴银的家伙们，他们别说修炼，就算是把珍品弄到家里也是等着落灰，还不如在家里摆个赝品，没准还能盘出包浆来，反正也是显摆用的。”看见赤凡并没有说话，孙大湿稍微有些悻悻地说道。
“希望你今后能走正道吧。”感受到孙大湿再给自己打圆场，赤凡也并没有打击他，毕竟很多时候，也要给人一些机会，特别是在他准备改变的时候。
“那是自然，否则我现在还能蹲在这里陪着你刷盘子嘛？”这句话，孙大湿显然是翻着白眼说的，略带一丝“你不懂我”，倒也真心。
有人搭伴干活的时间总是过得飞快，这不仅仅说得是在孙大湿的帮助下赤凡很快的完成了后院的工作，也包括在良子和生哥的帮助下，赤凡也很快地入门了店小二的角色。当然，孙大湿的存在粱桐等人还是不知道的，但是见到孙大湿这种饿死鬼投胎的模样，赤凡每餐也都会把自己的餐食省下来一大半拨给一直躲藏在暗处的孙大湿。至于为什么赤凡的盘子刷得那么快没有引起粱桐等人的疑心，这个也很好解释，毕竟这是玲珑宝镜，毕竟这也是修真界，谁又没两把刷子呢？因此，谁也不需要多问。不过既然赤凡擅长这项工作，刷盘子刷碗的活也就被他包圆了，可是实际上，赤凡并没有什么压力，压力自然有人背着，那个人也基本上创造了他这一生最高的刷碗记录……
白驹过隙，两天的时间也是更为短暂的，特别是整天忙忙碌碌的，赤凡也不觉得过了多久，但是这两天的确入住的客人太多了些，有些人甚至都想住在马棚里，孙大湿的存在也险些漏了馅儿。因为，就连外面的百姓家里都快住满了人，当然这些人都是一个目的——金盆洗手的玲珑大师到底遇到了什么才闭的关？出关之后又有什么样的东西要现世？
“赤凡，这桌酒菜赶快送到三楼‘甲’字间……”
“赤凡，洗脸水还没送到二楼‘丁’字间吗？客人可要催了……”
“赤凡……”
……
一大清早，玲珑楼里就充满了粱桐的呼喊声……
其实不仅仅是赤凡，从赤凡当上店小二的第三天、也就是玲珑大师出关之后的第一天开始，赤凡和良子、生哥三人就没有在寅时以后起来的时候，开张、烧水、帮厨，传菜、上酒、宵夜，收拾、洗刷、打烊……真真儿的是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干得比牛累。而且一直躲在暗处负责刷盘子的孙大湿好像已经开始怀疑人生了，睡觉的时候手都要摸点什么，甚至摸墙都行，摸到之后立即就能条件反射似的开刷，要不然心里总是不踏实。
今天是玲珑大师出关之后的第三天，也是玲珑阁为期三天的“百宝交易会”的最后一天。在刚刚过去的两天时间里，赤凡也从顾客们的口中得知，玲珑大师出关之后并没有马上亮相，而是玲珑大师的关门弟子走了出来，告诉各位前来参加“百宝交易会”的人，玲珑大师将在最后一天来到交易会的现场，作为压轴的内容。
当然这两天很多人的收获还是不错的，有的买到了心仪的宝贝、有的找到了稀缺的材料、有的赚了个盆满钵满……不过，不管怎么说绝大多数的人都是“闷声发大财”，毕竟只身在外、财不外露。这些东西被人或许不太容易知道，但是店小二还是有店小二的优势的。可生意就是这样，有赚就有赔，唉声叹气的赤凡也见到了不少。但不管怎么样，陪的赚的就是没跑的，都在眼巴巴地等着今天玲珑大师的压轴之作呢。
所以，今天早上几乎所有的人要去玲珑阁“赶场”，看看能不能捡捡漏、撞撞运，就算是什么也没捞着，也算长长见识。甚至有些过得仔细的人也都选择在吃过早饭后准备退房，能省点是点。因此，今天的玲珑楼里面也格外的忙碌，粱桐招呼伙计们的频率也就更密了一些。
其实粱桐心里还是很得意的，这三天的进账甚至要比一年的都要多，客房是有数的，但是打尖的人可没数，有时候甚至客人们都不点菜，上来就问后厨正在炒什么菜，一大锅火猪肉炒离魂笋就能满足个十桌八桌的人，至于神仙醉……就连酒缸里的“白开水”都快断货了。
“百宝交易会”毕竟不会总有，所以这种火热的场面也是很少的。良子和生哥两个人虽然是老伙计，但是多少已经有些抱怨了，要不是粱桐之前答应过给他们增加薪水，两人或许都没有这股子精神头跑上跑下的。不过赤凡还算好，毕竟这是他在玲珑楼里的最后一天。
“喂……小兄弟……这中午都过去了……咱们不去玲珑阁看看啊……”当赤凡赶到后院的时候，孙大湿正趴在一堆木盆的前面有气无力地说道，手里的活可没停，只是孙大湿控水的方式有点特别，定睛一看好像在抽筋儿。
好在为了上菜方便，后厨有专门的路通向玲珑楼的正堂，这几天孙大湿与粱桐等人倒也相安无事。
“先把饭吃了吧。”看到孙大湿这副模样，赤凡已经没有什么怨恨的了，杀人不过头点地，对于他赤凡来说，这几天孙大湿已经把欠他的还给他了。
“其实我也想去看看，可是现在客人们虽然已经走了大半，但是……”
“赤凡，掌柜的找你！”还没等赤凡的话说完，良子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哎！来啦！”怕良子和孙大湿撞个满怀，赤凡连声回答道，然后赶紧向正堂走去。
赤凡的身后，嘴里咬着半个馒头的孙大湿，手又一次开始抽搐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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